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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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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先去用早膳, 再去桂蘭園。”頓了頓,崔瑾珠見他抓著韁繩的手竟然連個手套都沒戴, 五指通紅,關節卻捏得泛白,實在看不過眼了, 又道, “你趕緊去找輛馬車來,否則你一路跟著我們到喜聞樓, 都要凍僵了。”

“我不冷!今兒天好, 沒下雪呢。”沈俾文哪兒敢走,萬一跟丟了, 桂蘭園那般大,如何還能再找到她。

崔瑾珠聞言便皺起了眉頭, 想了想, 最後還是叫停了馬車,對與她一車的崔瑾玞道:“四姐姐,勞煩你與我換輛馬車, 咱們與爹娘一輛吧。”

沈俾文在車外聽見, 趕忙道:“珠珠你別動, 小心上上下下抻了腰!我在馬上挺好的, 真不冷。”

崔瑾珠卻不聽他的,只扶著香茹的手搖起來。

一旁的崔瑾玞卻是沒動, 她笑著拉住了崔瑾珠, 道:“沈公子說得對, 你還是別下去了。有我在這兒呢,便是讓沈公子上來,旁人又能多說什麽?”

崔瑾珠想了想,仍舊覺得不妥,而聽聞此言的沈俾文卻是立時翻身下了馬,在馬車外躬身一禮朝崔瑾玞謝道:“多謝崔小姐!”

說完,他便厚著臉皮爬了上來。

崔瑾珠坐在那兒看他手腳迅速地坐到了她身邊,還咧著嘴朝她討好地傻笑著,心中卻是甚為無奈。

如此馬車便又重新走了起來。崔瑾珠見他不自覺地捏著拳,便動了動手想將手中的手爐給他。

只是還未等她拿出,一雙纖纖玉手已是伸到了沈俾文身前。

崔瑾玞雙手遞出自己的手爐對他道:“沈公子拿著這個吧,我們在馬車裏並不覺著冷,拿著也是多餘。”

沈俾文卻不肯接,只含笑拱手回絕道:“不用了,我不冷的,多謝了!”

崔瑾玞聞言,便有些訕訕地收回了手。

崔瑾珠見狀,看了崔瑾玞一眼,卻也重新握住了自己的手爐,只擡擡下巴示意沈俾文道:“你將手放在暖爐旁去,別凍壞了耽誤年後的春闈,也別靠太近,熱太快了長凍瘡。”

沈俾文這便喜滋滋地照做了,邊還對著崔瑾珠道:“珠珠懂得真多,真是博學多才、學富五車!”

崔瑾珠聽聞他這一骨碌好話,終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道:“你可別滑舌了。待會兒我們用膳時,你趕緊讓你的小廝去雇輛馬車來。喜聞樓還好,要是在桂蘭園門口你還是從我們的馬車上下去的,明兒個就能傳遍整個京城。”

沈俾文見好就收,趕緊點頭應下了。今日能讓珠珠開口讓他上馬車,已是意外之喜了,他哪兒敢再得寸進尺。

一行人到了喜聞樓,崔豐玻和小趙氏見了沈俾文,還笑著與他打了招呼,邀他一起上樓用早膳。

到了樓上,崔玉玨與葉瀅芝已是在雅間裏等候多時,一大家子人便也沒分桌,團團坐下一起吃了。

期間沈俾文可謂將崔瑾珠照顧得體貼入微,從一開始的洗手扶凳,到之後的盛粥夾菜,連湯包都要自己先戳開吹涼些,才敢拿給崔瑾珠。

崔瑾珠不想在家人面前下他面子,便只拿眼瞪了他一眼,才接過吃下。誰知還未吃完,第二個又被他遞了過來。

崔瑾珠心中失笑,面上卻不顯,只將第一只吃完,便放下筷子轉頭一臉平靜地看著他。

直看得沈俾文咧嘴朝她笑了笑,又不動聲色將第二只湯包移回了自己面前,崔瑾珠才轉回視線,示意香茹再給她夾了個。

桌上其他人見他們如此,心中都是好笑非常,又怕兩人臉皮薄,也都不敢真笑出來。甚至桌上兩外兩個男人還有樣學樣,直把小趙氏和葉瀅芝給哄得紅了臉。

只崔瑾玞胃口不太好,總共也沒吃多少東西。

用完早膳,崔豐玻帶著他們逛了會兒首飾鋪子,大方地讓妻兒們挑著買了好幾樣,又去了書譜搬了些書上馬車,最後一行人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雀山路。

進了桂蘭園,崔豐玻先帶他們去了他提早派人來定下的小院休整了會兒,隨後便與眾人約定了晚上回去的時間,一行人便分道揚鑣了。

崔豐玻與小趙氏、崔玉玨和葉瀅芝分別離開去過他們的二人世界了,只剩下崔家兩個姑娘和沈俾文。

而沈俾文卻似早已計劃好了,待他們一走,便帶著崔瑾珠她們先去逛了桂蘭園裏幾個有名的院子。

桂蘭園之所以取了這個名字,便是因為它有個京城聞名的桂樹林子和一個種植了多種名貴蘭花的花房。可惜冬天桂樹並不開花,於是便只能去賞蘭了。

路上崔瑾珠便時不時有察覺到他人瞄過來的驚奇目光,進了蘭園,這種感覺便更明顯了。

桂蘭園似乎因是有從城外引入溫泉的關系,比外面稍微暖和裏些。而花房裏比外邊更熱,崔瑾珠穿著棉衣在裏面待得難受,沒多久便出來了,沈俾文這次倒是與崔瑾玞還在裏邊又待了會兒。

崔瑾珠便進了旁側的亭子裏,與原已在亭中的幾位少女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便坐於一旁稍作休息。

沒過多久,沈俾文便匆匆走了過來,旁若無人地對她笑道:“你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說著便將一枝花遞到了她眼前。那是一朵比較少見的芍藥,數不清的花瓣窄且卷,抱攏在一團形成了一個白色花球,只中心幾片花瓣帶著紅色條紋,映得周圍的花瓣似也帶了些粉色,而靠近花萼處,另還有十來片也帶著些不規則紅條紋的寬大花瓣圍成了一圈,托著上面的花球。

整朵花原本該是純潔無暇、高貴冷艷的,有了那些紅痕後,卻更帶了些妖嬈之意,看得崔瑾珠都起了些興趣,而一旁的其他幾位姑娘也是有意無意地掃過來幾眼。

“這花你哪兒摘來的?”崔瑾珠接過花,端詳片刻後問道。

“不是什麽名貴品種,園裏除了花房西面那片花稀奇些,其他都是可供游人簪花的。只這個品種大多都是白色而無人問津。我原是知道這種花開多了,便偶有幾支會長成這樣,沒想到今日還真被我找著了。”說著,沈俾文伸出手探尋地看向崔瑾珠。

崔瑾珠見狀猶豫了片刻,還是將花遞給了他。

沈俾文不知自己此時到底是何種心情,好像驚喜來得太突然了些。他雖然準備了許久,但是心中其實並不抱什麽希望。沒想到崔瑾珠這次竟然再一次出乎他意料地選擇了默許。

直到他顫抖著手,將花插入了崔瑾珠的發中,看著她擡手托了托,而後朝他笑了一下,他才慢慢有了些真實感。

他不顧他人的目光,緩緩在崔瑾珠身邊蹲下,擡頭喚了她一聲:“珠珠。”

崔瑾珠便轉頭看向他,含笑問道:“何事?”

沈俾文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覺得她臉上的笑容在芍藥的映襯下,顯得更為嫵媚動人,讓他移不開目光。他有些癡迷地盯著她,情不自禁道:“你真美。”

崔瑾珠聞言卻是不禁失笑道:“是是是,都是你選的花好。”

說著便站起,順手將他也扶了起來。

而沈俾文身後的崔瑾玞全程面無表情地目睹了這一切。

逛了幾個園子之後,一行人便去了茶園品茗歇腳,沈俾文還展示了一番他的泡茶手藝,為兩人各斟了一杯,崔瑾珠正舉杯細品,卻忽聞窗外傳來了笑鬧聲。

原來是隔壁院子裏,正有一群少年人坐於院中,那兒有一條人工挖掘出來的曲折溫泉細渠,正適合曲水流觴。

沈俾文便也邀了她倆一起過去玩。

沈俾文頗受京中少年人的推崇,對於他們一行人的加入,那群公子小姐都歡迎之至。

三人找了位置坐下,溫泉的熱氣從渠中緩緩升起,彌散在空氣中,使得周圍都暖和不少。

沈俾文興致頗高,每次酒樽停到沈俾文面前,他都痛快喝了,又應要求做了好些精妙絕倫的好詩。

崔瑾珠見他首首張口便來,心知他應是提前做了準備,可也依舊佩服他的詩才。

而她也在今日才發現,四姐姐竟也頗有才氣,作出的那首《夜歸》引得坐在幾位小姐公子都頗為讚賞,連沈俾文都點評了幾句。

崔瑾玞那時臉上的笑容,卻是平日裏少見的明媚。

待得酒樽不經意間停在了她面前,還未等她伸手,坐於她一旁的沈俾文便快她一步,撈起了水中的酒杯,笑著對眾人道:“崔六小姐久病未愈,這杯酒就由我替她飲了。”

說著,便擡頭一口飲盡了杯中酒,而後放下酒杯,又笑道:“接下來便不是我的事了。”說完看向崔瑾珠,朝她笑得燦爛。

眾人見他如此,都是一臉的意味深長,又興味十足的看著他們兩人之間的交流。

崔瑾珠卻是對他點頭一笑,想了想便站起來對眾人說道:“我不太擅長作詩,便與大家說個故事,如何?”

這時便有一少年出聲道:“說故事也行,不過若是不好聽,崔小姐便跳個舞吧。今日十五,應也能算是求神祈福的!”

沈俾文聞言便變了臉色,起身要開口,卻被崔瑾珠打斷,她只和氣地笑道:“若是不好聽,我便再與你們說一個,直到你們覺得好聽為止,可好?”

其實這次的曲水流觴並無這樣的規矩,但畢竟只是玩樂,崔瑾珠也願意哄著這幫孩子玩。

那少年聞言也不強求,只有些失望地坐回原位,被身邊的好友輕笑著推了一把。

於是崔瑾珠便說起了一個她以前在志怪雜聞裏看到過的一個小故事。

說的是一個農夫救了一只受傷的狐貍,那狐貍原是個修煉的精怪,卻還有些人性,化人之後來報恩。

這是個比較正常的志怪故事開頭,雖然很少有以農夫為主人公的。

眾人聽聞都有些意興闌珊。

崔瑾珠卻接著娓娓道來。

那狐貍精化身美嬌娘,農夫不知其身份,卻為其美貌而癡迷,與她幕天席地成就了幾場露水姻緣。

說到這兒,崔瑾珠看到在場幾位羞紅了臉的小姐,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講了些不太適合的內容。

她頓了頓,有些猶豫,一旁的少年們卻開始催促起來。

崔瑾珠想了想,還是說了下去。其實這並不是個香艷故事,過了這段就沒有類似內容了。

後來農夫家裏為他娶了妻子,那妻子雖不如狐貍精貌美,卻是個溫柔賢淑、體貼柔順之人。農夫愛她溫順可愛,便漸漸冷落了那狐貍精。

之後一次妻子發現了他身上帶著的狐貍精的帕子,很是傷心了一場。那農夫便發誓再也不去找它了。

而那狐貍精開始只為報恩,但在品嘗過了男女之情後,卻再也不能如當初那邊無心無情地回山中修煉。

可它在山中日等夜等,等得日月輪回、歲月更疊,卻再也等不來它的情郎。

而後它便下了山,一口將那妻子吃了。

“啊!”剛剛還紅著眼睛同情狐貍精的一眾少女,頓時有些便嚇得花容失色了。

確實,這個故事的轉折真的太快了。當初崔瑾珠看的時候,也有些回不過神來。

“那之後呢?”剛剛那少年有些焦急的問道,“那農夫有沒有把狐貍精殺了?”

崔瑾珠卻對他微微一笑,又繼續說了下去。

那狐貍精化作了他妻子的樣子,與農夫過上了普通恩愛夫妻的生活,它為他孝順爹娘,養育弟妹,無微不至地照顧他的一切。

那是它一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日。

沒過多久,狐貍精便懷了身孕,而且肚子一下子大了起來。

一家子都很高興,農夫也是,畢竟這可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而妻子的孕期不便,卻使農夫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他又開始往山上去,去他們以前見面的地方,喊著它以前的名字,訴說著對它的思念。

而他不知道,在他在山上等候情人的時候,它正在他們的家中孤獨而又痛苦地掙紮,生育他們第一個、也將是唯一的一個孩子。

沒有人知道它會如此快地臨產,家中沒有一個人,但即便有人,也沒人能幫得了它。

待生完,它早已奄奄一息,只來得及看一眼那還未睜眼的小狐貍,便化回了原型回覆力氣。

農夫一臉失落地回了家,到了家中卻不見妻子,只奇怪床上竟有半死不活的狐貍和一只無皮老鼠似的東西。

他還以為是只老鼠,趕緊抓起來甩到了地上,又提起狐貍去了廚房,根本不見那狐貍眼中隱含痛苦的淚水。

只是這晚他做好了飯等了一晚上,都沒有等到妻子回家,只能怏怏地自己吃了。

而家中的老狗阿黃也吃了頓好的。

而後,農夫見妻子真的失蹤不再回來,便又攢錢娶了個媳婦,抱上了大胖小子。

他和那老狗還成了那一帶活得最久的老人和老狗。

崔瑾珠說完故事,便坐了下來。

眾人卻沈浸在她的故事中,久久不能回過神。

直到之前那少年再次楞楞地開口問道:“他真的把那狐貍吃了?他難道真的沒認出來嗎?那狐貍就那麽讓他給吃了?”

崔瑾珠喝完沈俾文遞過來的茶水,笑著答道:“吃了,所以他才能那般長壽。”

“可、可它是狐貍精啊,能吃人的那種!怎麽能那麽輕易就——”他仍舊一臉的不可置信。

“它是精怪,我看的一些書上,有些說的便是精怪不能生育的。可它為了能生下他們的孩子,一定是付出了很多東西,所以才這般虛弱的。”有一個姑娘紅著眼說道,“可是那農夫卻——它本來也許能恢覆過來的”

“可它當初也把農夫的妻子吃了,一報還一報罷了。”另有一個少年狀似老成地說道。

“那也是因為農夫始亂終棄!”那少女憤憤道,“他一開始與狐貍無媒茍合,不為那狐貍負責,卻又娶了別人,後還拋棄了它。狐貍吃了他妻子,明明是兩個人,就是一般的臉孔,性子總是不一樣的,他竟一點懷疑都無。之後在妻子孕期,他卻又不甘寂寞地去找狐貍。回來看到狐貍躺在床上,他甚至沒認出來它是——還把它吃了!他還當著狐貍的面,親手摔死了狐貍拼死生下來的孩子!”說完,她睜得大大的眼睛裏,早已蓄滿了淚水。

那老成少年見她如此激動,也不敢再反駁,只有些訕訕地朝她笑了下。

“是那農夫太蠢了,當初兩個都娶了,哪兒來的這些事!”另有一少年嘻嘻笑著說道。

“這農夫殺了狐貍精和他們的孩子,他便是殺人兇手,怎麽能這樣毫發無傷地長命百歲,還有妻有子的?上天真是太不公了!”一個有些胖乎乎的小姑娘還有些不可置信地說道。

而一開始說話的少年,卻有些傻傻地問崔瑾珠道:“那狐貍傷心嗎?它最後有後悔嗎?”

崔瑾珠想了想,卻搖搖頭說道:“我不知,大約是後悔的吧。”

“它定是後悔的。當初在山間肯定逍遙自在,如何能落得如此下場。便是被猛獸吃了,也比這樣被心愛之人誤認為野獸吃了的好!”之前那少女淒然道。

一旁的小姐公子們就又討論起了那狐貍最後那刻的心情。

沈俾文皺眉思索良久,才緩緩說道:“它大概還是不後悔的。它的命,早在遇上農夫的那刻便已註定了。畢竟它最終還是擁有了一段幸福日子,對它來說,也不算白來一趟了。”

“只是它該再謹慎些,要是先躲起來生下孩子,等恢覆過來再回來,也許兩人便能廝守一輩子了。”崔瑾玞也輕聲說道。

崔瑾珠聽聞兩人說的傻話,實是難忍笑意,卻只道:“只是個荒誕故事,不必當真。真正的農夫也許第一次遇上受傷的狐貍時,便逮回家吃了,哪兒來這接下來這麽多的事。”

說完,便主動從一旁仆從托著的盤子裏拿了個新的酒樽,倒了半杯酒重新放入了渠中。

眾人討論得意猶未盡,又有人盼著這酒樽能多在崔瑾珠身前停幾次,好再聽幾個離奇故事。

上天果然偏愛小孩子。崔瑾珠之後又另講了幾個救死扶傷、善有善報的故事,窮書生或農夫或官家小姐、山裏村姑,因善舉最終平步青雲或喜結良緣,總算把這些孩子給哄好了。

沈俾文直到出了那院子,還有些津津有味地回味著之前的那些故事,最後才評價道:“我還是最喜歡第一個故事。”

說完他卻搖了搖頭,又道:“也不能說喜歡,就是——就是印象深刻,一時忘記不了。”

崔瑾珠無奈,便笑道:“大約是寫書之人被妻子情人一起拋棄了,便寫來發洩報覆的,定是怎麽扭曲怎麽來。”

沈俾文聞言一楞,又隨之哈哈大笑起來,道:“被你一說,怎的就變得如此低俗了!”

崔瑾珠見他總算如往常般開心起來,便也跟著笑了。

玩了一上午,即便大多數時候都是坐著的,崔瑾珠的腰也有些受不住了。

沈俾文這邊卻是時刻註意著她的,見她面有疲色,便立時喊了園中來往的滑竿,帶著他們去了湖邊。

到湖邊下了軟轎,崔瑾珠擡眼一看,卻見桂蘭園裏的沁湖上有幾艘大小不一的精致游船,在湖岸上依稀還能聞見那些船上飄來的歌舞聲。

而在岸邊,還停靠著一艘不大的游船,旁邊正有一群人在與園中管事爭論著些什麽。

那管事一臉的無奈表情,卻是指使著仆役們一字排開攔著對面那群人,此時見到沈俾文一行人,他臉上立馬浮現了驚喜之色,如釋重負般朝他們喊道:“沈公子!沈公子你可終於來了!”

原來是沈俾文一早便讓人來園裏定了一艘船。船上既可觀景游樂、欣賞歌舞或聽人說書,也有可供人休憩的艙房,每條船上還配備了一個廚房和幾個廚藝精湛的廚師。整個園子只有6條這樣的船,他還是死皮賴臉托了他二伯才定到了一條。

那群人見了沈俾文過來,才有些訕訕然,其中還有人朝他打了招呼,又埋怨道:“仲芳,你既定到了船,怎不與我們說一聲。我們與這管事的說了許久,就是不讓我們上船。要知道是你訂的船,我們便不需與他如此多廢話了。”

沈俾文卻是並不買賬,朝他們露出八顆牙齒笑得得意,嘴裏卻哼了聲,道:“你甭想了!我有用呢,今兒個不與你們一處玩,趕緊哪邊兒涼快上哪邊兒去!”

那人還待說,身邊有人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低聲與他說了幾句,那人朝崔瑾珠這邊看了過來,隨即便心領神會地跟著笑了起來,卻不再糾纏,只略有深意地笑道:“不夠義氣!下次去花滿樓你請客!”

沈俾文聞言趕緊轉頭看向崔瑾珠,見她似並未聽懂,才有些心虛地回頭瞪了那人一眼,便見對方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拉著一群人已是跑了。

崔瑾珠見他們如此,心中好笑,臉上也不禁帶了出來。

一行人上了船,先用了飯,隨後崔瑾珠便在香茹的服侍下,找了個艙房睡了個午覺。這些屋子都布置得不錯,除了暖爐,竟然還有暖炕,真不知是怎麽在船上砌起來的。

等到崔瑾珠醒來,已是半下午了。

見崔瑾珠出來,守在外面的福順趕緊跑去稟報沈俾文。崔瑾珠還未走進大廳,便見到迎面匆匆走來的他。

“起了?廚房剛做好了酥酪,配著茶吃剛剛好。”沈俾文笑著走到她身邊,幫她掀起了門上的簾子。

“我午膳還在肚子裏,”崔瑾珠搖了搖頭,又道,“你倒是可以多吃一些,你這個年紀總餓得快。”

沈俾文聞言便笑了出來,道:“什麽我這個年紀,你還比我小呢,更該多吃點。”

崔瑾珠自知失言,不再糾纏於這個話題,只問道:“你們剛剛在做什麽?可有什麽好玩的?”

“我剛也在房裏看書呢。”說著,他下意識藏了藏還沾了些顏料的手,又說道,“我為四小姐安排了個女先生為她說書,不知聽得如何了。”

說著,兩人穿過前廳,步入正廳,卻見崔瑾玞一人靠坐在臨窗暖炕上,也正捧著一本書看。

見他倆一起進來,便下炕與他們問道:“妹妹休息好了?腰可還好?”

“已無礙了,”崔瑾珠朝她笑道,“勞你們還陪著我無事可幹了。”

“玩了一上午也是累的,我也趁機瞇了會兒呢!”崔瑾玞細聲細氣道。

“很是!養足了精神才好再玩。我讓人準備了棋子牌、花牌,還有歌舞、說書,你們要是不想玩這些,我們還能去船邊釣魚,沁湖冬日不結冰,裏邊兒有好些肉質嫩滑的涑魚,比腥氣重的河魚鮮美多了,到時候釣起來還能讓人現切做魚膾。”沈俾文笑著地介紹道。

崔瑾珠見他說得興致十足,便點頭應道,“那便去釣魚吧,我還沒在冬天釣過魚呢。”

等到沈俾文親自幫她串好了魚餌,把魚鉤甩入湖中,將魚竿放在架子上,又吩咐了香茹幫崔瑾珠盯著那浮漂,崔瑾珠便一臉安逸地靠坐在軟椅上,腰上墊著柔軟的靠枕,心中不禁感嘆,釣魚可真是適合她啊。

沈俾文見狀,便也坐到了她旁邊,又安排了人端上來茶點。見崔瑾珠端著他斟的熱茶,吃著他遞上的點心,一邊還笑意盈盈與他說話,他心中便有種說不出的快活,一顆心都被填得滿滿的。

而岸上的楊越之此時的心情顯然與他截然相反。

當他帶著褚曼霜等人在園中投壺時,卻聽到一旁景家小公子說沈俾文帶著崔六小姐,兩個人包了一條船在沁湖上幽會,誰都不讓跟,真正是濃情蜜意啊!

楊越之當時聽到這個消息時是不敢置信的,他不相信珠珠會棄他而就沈俾文,更不相信她會為了與沈俾文出來而騙他。

可是即便心中這般確信,他最後還是過來了。

褚曼霜見不知為何他腳步匆匆離開,連想都沒想便也跟了上來。程八娘想拉她,卻沒拉住,心中嘆了一口氣,只能也舉步跟上。

就這樣,一大班人拉拉雜雜來到沁湖邊,跟著楊越之舉目遠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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